艺术语言中的三重结构：私人语言、内语言与言语的哲学分析 ——以卡夫卡、乔伊斯与博尔赫斯为例

艺术语言中的三重结构：私人语言、内语言与言语的哲学分析

——以卡夫卡、乔伊斯与博尔赫斯为例

一、引言：语言的边界与艺术的可能性艺术语言常常被赋予神秘色彩：它难以言尽、难以翻译、甚至似乎不可理解。然而，它却能打动人心，引发深度共鸣。维特根斯坦曾提出“私人语言”的概念，并在《哲学研究》中加以否定，而维果斯基则强调“内语言”在思维中的作用。本文试图探讨私人语言、内语言与言语这三者在艺术语言中的表现方式与哲学意义，并以卡夫卡、乔伊斯与博尔赫斯为例加以具体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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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私人语言：孤立的幻象还是共享的诱饵？1. 私人语言的基本定义在维特根斯坦的语境中，“私人语言”指的是一种仅个体能理解的语言，其词义无法通过外部标准确认或验证1。比如，一个人给某种身体感觉命名为“S”，但没有任何可外部确认的用法，这种语言就无法满足“规则遵循”的条件2。
2. 文学语言对私人语言的模拟与抵抗：以卡夫卡为例卡夫卡的作品常被认为具有深刻的“私密性”和“不可沟通性”。在《审判》中，K.被一个看似荒诞但逻辑完整的法律体制追捕，而他始终无法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他试图质问那两个人，他们却根本不回答，只重复那套既含混又规范的措辞。”3

卡夫卡用一种理性的语言框架写出了一个缺乏任何公共意义确认机制的世界，仿佛进入了一种“私人法律语言”的系统。我们可以说，这正是私人语言的“模拟”版本：一种表面可理解但无法实质交流的语言状态。
但正是因为这种“无法理解”得以表现并引发共鸣，它实际上并非私人语言本身，而是艺术对私人语言的一种象征性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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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内语言：思维的语言与文学的发生地1. 内语言的理论来源与功能维果斯基认为“内语言”是个体进行抽象思维的工具，它不同于口语或书面语言，更简略、语义浓缩、结构未完成4。它是思维中的语言，往往以概念片段、情绪语言、非完整语句存在。
2. 内语言与写作过程：以乔伊斯为例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尤其是其最后一章“茉莉的独白”被视为文学史上的内语言高峰。整章没有任何标点，只有意识流的自然展开：

“...yes because he never did a thing like that before as ask to get his breakfast in bed...”5

这正是内语言外化的写作方式：

• 缺乏明确语法；
  
• 缺乏听者指向；
  
• 包含意识跳跃与情绪突变。
  
  

乔伊斯使我们窥见了内语言的形态，并以文学形式使之成为可以体验的“言语”，从而模糊了思维与表达之间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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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言语：形式、规范与被重塑的公共语言1. 言语的规范性与表达限制在索绪尔的区分中，“语言(langue)”是一套符号规则系统，“言语(parole)”是语言的具体运用6。文学作品依赖言语进行表达，但文学创作往往试图突破言语的规范性限制。
2. 言语的解构与再造：博尔赫斯的语言游戏博尔赫斯极度热衷于对语言与知识的反讽与游戏。在《巴别图书馆》中，他构造了一个包含所有可能书籍的图书馆：

“在这图书馆中有一本书，它完整地讲述了你的一生，包括你写下这句话时的犹豫。”7

语言在这里不再是表达真理的工具，而变成了构造宇宙的手段。这种语言不在陈述现实，而是自行衍生、复制、无限扭曲，成为一种语言的“再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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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艺术语言中的三重结构整合图式我们可以总结如下三重结构在艺术语言中的运作方式：
语言形态定义在艺术语言中的表现
私人语言无法验证的纯个体语言，外部无法理解被模拟但避免真正落入“不可理解”的陷阱
内语言思维中使用的语言，结构不完整在意识流文学、诗歌中部分外化
言语可被理解的公共语言运用，符号—语义结构规范被打乱、扭曲、象征化以表达非规范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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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结语：理解的可能性与语言的极限卡夫卡通过描绘一种无法理解的制度，呈现出语言与意义的断裂；乔伊斯将内语言置于文本中心，模糊言语与思维边界；博尔赫斯则解构语言本身的真实性。他们的创作共同指向一个问题：在语言失效处，是否还有理解的可能？
维特根斯坦曾言：“语言的界限就是世界的界限。”但艺术语言恰恰在逼近这些界限的过程中，建立了一种象征性的共识。它既不是私人语言的自说自话，也不是言语的机械陈述，而是在内语言与言语之间建构理解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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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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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otnotes

• Wittgenstein, L. Philosophical Investigations. Trans. G.E.M. Anscombe. Oxford: Blackwell, 1953, §243. ↩
  
• Ibid., §258. ↩
  
• 卡夫卡，《审判》，译者：张荣昌，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年，第42页。 ↩
  
• Vygotsky, L. Thought and Language. MIT Press, 1986, p. 91. ↩
  
• Joyce, James. Ulysses. Shakespeare and Company, 1922, Penelope episode. ↩
  
• Saussure, F. de. Course in General Linguistics. Trans. Roy Harris. Open Court, 1983. ↩
  
• Borges, J.L. “The Library of Babel,” in Ficciones. Grove Press, 1962. ↩